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临潭一饮

阮籍好可爱啊

王戎也是

就只有嵇康是棵面无喜愠的大竹子


又叫 声无哀乐论有感



嵇、阮二人与山涛、刘伶在竹林中约见,当日林边有一弯黛蓄膏淳的潭,潭口水瀑激越,玎玲作响。王戎迟来,阮籍正倚在石潭边上,第一个瞧见伐竹取道而来的人,手里酒觞也照着潭的样子画一个大弯,“呔”地一声按砸在潭边上。

“这里又来了个败兴的俗物。”阮籍如是说。

王戎多见此景,且也是有不比常人的气量,此刻波澜不兴地笑出来,“你们这帮人的意兴也是能败坏的吗?”

当然是不能的,背朝王戎的嵇康甚至没有转身,倒是从刘伶那里捞过酒器,顾自给王戎斟酒,他自己这会儿是只知道泉香而酒洌的,因此守着这片石潭,在手边以酒为名的刘伶衬下越发显得是股清流;倒是山涛转向王戎举杯致意。

王戎自然从善如流地跟着坐下,接过嵇康手里的杯;他来得迟,显然阮籍已经醉了,再拿不出他在晋文王当前那种严慎的样子,他平日里难得诘难个人,方才只是醉话;而嵇康以泉代酒,当下仍是那副面无喜愠的样子。

“迟来者败兴如此,当作诗一首。”阮籍扬起杯子,“铛”地撞上王戎的。

王戎仍笑着,“我才疏学浅,若是作不出好诗,岂不是更败兴?”他说完仰头跟阮籍同饮,之后又转向嵇康,“倒是前日读及嵇叔野的声无哀乐论,今日倒想一叙。”他一对黑白分明的眼睛灿灿地抓住了嵇康,也是颇为急切了。

嵇康仍是潇潇萧萧的气度,不为这个电闪雷鸣一般的眼神所动摇的样子,“王公可是有什么不赞同的地方?”

“例如,你曾说‘夫殊方异俗,歌哭不同’,乍闻之侊觉有理,而实际上又可有例证呢?”

嵇康听完赫然起立,当真是填山造陆之势的玉山耸起;现在不止是王戎,连醉态的阮籍和饮酒入迷的刘伶都在看着他了。他不紧不慢地拾起王戎来时伐下的细软竹枝,恍然一舞,也划出一个大月牙。

“世间喜乐之事何其多,传达喜乐之法却不过‘手之舞之足之蹈之’”,他手里的竹条跟着他随意地飘飞;所谓有“鞭长莫及”的说法,此时竹条也像鞭条,但它和嵇康一样什么都不想到达,也什么都不曾到达,“哭之一事,不过是情浓无处可去,从心而发自眼而出,喜而哭之,不过是手舞足蹈装不下心情,从形体之外溢出来罢,故能成一俗,又何需例证?”

阮籍闻言大笑,摇晃着身形行至嵇康身旁,一抓一把枝叶,弯腰的时候倒真像背负着冬雪,韧而不折的竹子;这颗竹子也要来起舞,绕着嵇康倒还是一棵乱风下连叶子都抖落了的东倒西歪竹。

嵇康看他一眼,好像意料之中,“诸君时见步兵穷途而哭,安知他是悲是喜?”阮籍闻言,声音同手舞足蹈更甚,仿佛刚刚嵇康的话是场飓风。

余下三人看见前方二人,都大笑出声,互相敬酒,又都喝下一杯。

“那你又如何待看作曲者的情感呢,难道他们不能将自己的情感放在自己所做的曲子里吗?”笑过后山涛又再发问,他倒是声音沉稳,问题尖锐。

嵇康兀地停住,在竹子前面也像鹤立,“情固然可寓于曲,但由曲读情全在听者;同一首喜乐,或有闻之狂喜,或更觉凄凉顿然泪下。若是一曲更应多情,又何以能称乐之本身有情?”

“康公自是认定了‘大音希声’,任你们怎么评又有何用?”刘伶悠悠忽忽地开口,形如枯树的手抓向酒壶,“我看不如饮酒。”

嵇康又飘然入座,也带回了无人合舞的阮籍,阮籍虽醉,在这个问题上尚还能见解一番,“我以为论中‘噪静’一说颇为在理”,他边倾身向刘伶索酒,边继续说到,“作曲者若心有悲戚无可派遣,当以为娇弄之音引人烦躁,自然谱乐沉重;喜乐亦然,故后人虽听齐楚之乐时多悲,只因声乐沉重;但轻重乃乐之本质,无关喜乐,归之为声无哀乐也无妨。”

嵇康看阮籍撑桌的醉态,从刘伶处拿酒实在费力,便接过酒壶帮他斟满,也接过话头,“当日之客尝以钟子期伯牙之事难我,复思索后才觉,钟伯通意限于山岳江河之类,乃是伯牙有意仿之,故不能称作乐有哀乐;而自然如山岳江河之声恰是无情之典范。诚如步兵所言,不过是轻重之别。”

“若不是当下无琴在手,我愿与诸位现奏一曲,只用齐楚乐声,不带故国哀情,料定诸军仍会不胜其哀。”嵇康缓饮一口清泉,“而当下水鸣轻快闻者心悦,不过是轻重之别;可见乐曲一经诞生,便脱离作曲者,止于噪静。如是说声无哀乐。”

当下林纾风轻,一时无人再言,皆举杯畅饮。

 

后来东市日影缓移,嵇康刑场前再奏《广陵散》,叹绝,闻者无不泪下。

竹林潭间,六人对饮,阮籍复醉,言,“声无哀乐,喜丧亦应是无哀乐。”

后笑而起舞,另五人照常饮酒,桌中摆一个盛满甜泉的酒觞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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